鄭冬訪談記錄

文章資料

訪問/問卷

收錄於《慢走,澳門:環境劇場二十年》 書冊結集近三十篇劇場評論、創作人、演出者、製作人的私密訪談,結合演出劇照,場地照片,地方文化歷史說明等,透視近二十年來澳門劇場發展的一個重要面向。 「環境劇場」近二十年來是澳門劇場發展的一個獨特現象。澳門劇場文化學會將於十一月出版《慢走,澳門:環境劇場20年》文集,結集近三十篇劇場評論、創作人、演出者、製作人的私密訪談,結合演出劇照,場地照片,地方文化歷史說明等,透視近二十年來澳門劇場發展的一個重要面向。 在文集發行同時,出版單位將於澳門南灣舊法院大樓舉辦展覽「行街睇戲」澳門環境劇場文件展。透過圖片、文宣、道具、錄像等,重訪二十年澳門環境劇場「事發現場」,並展示澳門劇場與城市發展共生的獨特性。 展覽於十一月二日下午三時開幕,開幕式邀得香港劇評人小西、本澳劇場創作者郭瑞萍、盧頌寧等以不同角度分享澳門環境劇場的創作現象。展期至十六日,開放時間由上午十時至下午七時。查詢:(853)28351572或macautheatre@gmail.com。 發售地點 香港:實現會社/mccm bookshop 台北:唐山書店/田園城市生活風格書店 新北:有河Book/永和小小書房 高雄:三餘書店 花蓮:時光二手書店/時光1939 澳門:連勝街no.47 art space/边度有書/悅書房/澳門文化廣場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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鄭冬(阿冬)童年生活在六十年代的澳門,她是喜歡穿街過巷遊蕩的孩子,當時遊戲很豐富,有公仔紙、伏哩哩、老鼠偷油、界刂豆腐角,其中伏哩哩最好玩,小孩可以在家周圍的地方玩耍,包括大三巴牌坊,還有很多人跑上大三巴的梯級放風箏;他們也喜歡跑到旁邊的炮台山,在山上找植物自製遊戲,如自稱某些植物為「迷人花」、「緣份草」。
細談之下,發覺阿冬小時候已很喜歡說故事,夜晚小朋友們拿櫈仔走出屋外講故事時,她常常會說很多,尤其是神仙的故事。她回憶在八角亭看兒童故事書時,她會從二樓的窗望向馬路,看到熙來攘往的情景。
阿冬直言以前的生活與現在的澳門對比,物質貧乏許多,但她不會形容這是「窮」,她常被家人「委派」去排隊拿慈善米,和身邊的朋友玩簡單的遊戲消磨排隊的時間後,就可以完成一件家務事,因為實在太開心了,根本不知道這是貧困。
不過,在還沒有過海大橋時的澳門,氹仔是一個遙遠的地方,阿冬的媽媽曾因擔心她的安全不准她過海,而且她從小不擅坐車和坐船,甚至是走近一點車輛都想吐,後來是自己刻意去鍛練才可克服,所以從沒想過坐飛機和長途車去旅行。但卻無意中受到一本香港雜誌的旅遊版面吸引,辭工去了三個月的新疆旅行,自始旅行成為了她生活重要的部份,後來也創作了有關旅行的作品。

 

有關接觸戲劇的過程

S:是何時開始接觸戲劇?

冬:小時候接觸戲劇或表演都在學校裡,曾經積極組織話劇演出,一直希望做演員,但最後卻做了司儀。七十年代時已開始接觸了,當時經過永樂戲院看到很多花牌,於是便進去看了「曉角劇社」的劇;最影響我的是85年「澳門劇社」在海星(中學)的演出,劇目叫《偶遇》,內容是講述一個住在氹仔的老人,家人都搬遷到澳門,但他卻對氹仔有感情而獨個留下生活,看完後很有感覺,原來話劇可以這麼感人。劇完後,沈根上臺說他們有一個訓練班,但培養的不是明星,只是話劇培訓,也解釋了話劇可以傳達的訊息,後來我就一直記著這齣劇和他的說話。

和劇場的緣份就是這樣而來,後來在報紙上看到「海燕劇社」招人,當時我對澳門的劇社還不了太了解。但我就這樣上了「海燕」的訓練班;後來我加入了「曉角」以後,89年的結業演出在崗頂(劇院)舉行,劇目叫《斷鳶》,我在裡面飾演一個由內地偷渡來澳投靠姊姊的少女。

S:當時曉角已創作貼近社會議題的劇?

冬:是啊,那年「龍的行動」以後,澳門有很多無證的人,很多知道消息的人都湧入澳門為了拿到身份證。我們為了這個演出特意在晚上十點後到現場(舊身份證明局門前)感受氣氛,其實要演出這樣的劇,演員要了解的東西是很多的,只是去一去現場其實是太片面的;後來愈來愈察覺到,無論在劇場擔任哪個崗位,調查和探索是很重要的。

 

有關環境劇場的創作及演出

《大話西遊》,1993年

S:你參與的第一齣環境劇場是《大話西遊》(曉角,1993年),箇中感受是怎樣?

冬:《大話西遊》在友誼廣場演出,我擔當的角色是孫悟空,當時角色裡安排了三個孫悟空的角色,我是做主要的,另外兩個是我的替身,其實89年後我一直做比較零碎的角色,在舞臺上出現得不頻密,直至93年這齣劇我才擔當比較重要的角色,對於我來說,也是挺重的(重要且壓力較大的)。

S:相較一般的常規舞台,演出上有甚麼不同?

冬:當時我其實對孫悟空這個角色的認識很單薄,所以對環境的要求自然也不會太多想法,只是覺得很特別。

至於創作人員為何會使用這個地點,我也是個人的猜想。因為使用這些公共空間也要經過政府申請,並不容易,我猜首先是因為友誼廣場地方比較大,能上演這場算是街頭劇的演出,也可令大量的觀眾看到,我個人覺得這樣的訊息應該帶給普羅大眾,比在一般劇場上演效果更好。

S:所以使用友誼廣場在當時也算是嶄新的嘗試?

冬:對於二十年前來說,是嶄新的,之前的不太敢肯定。

S:當時的觀眾多嗎?

冬:觀眾多,我記得要穿過很多觀眾才能走回演出的位置。

S:友誼廣場的變化大嗎?

冬:大啊,以前是放聖誕樹和可樂樹,很喜歡(笑)。最大的分別是多了一道流水(人工瀑布),以前遠看是一個廣場,但加了流水後就變成一個角落的感覺。

S:觀眾是站著還是坐著?

冬:坐著的,好像觀眾是坐摺椅的。因為我是一個容易緊張的演員,我也不太能顧及觀眾的情況,我只記得自己的部份,我記得因為太緊張,當日中午預演的時候,一句台詞都不記得,於是我望著海,當時友誼廣場對出就是海,突然又記回所有台詞,很奇怪。

S:現在我們很難找回《大話西遊》的資料,劇的內容是怎樣?

冬:這齣劇是由幾人合作的,導演是鄭繼生、盧耀華,主要編劇好像是王智豪,內容主要說孫悟空與三師徒下凡間拯救人類,他們覺得凡間太污煙瘴氣,於是他們經過了很多的地方去取經,雖然沒有標明是以澳門為背景,但明顯是想通過戲劇把社會意識帶出。

 

《伊狄帕斯王》,1998年

S:接著1998年的《伊狄帕斯王》裡,你是舞台監督,這齣劇的製作過程是怎樣?

冬:因為場地是在大三巴牌坊,不容易申請,我們以民間團體的身份向當時的市政廳申請,也要向電力公司申請使用電箱,由於我們還未太清楚負責設備的機構,於是找了多個部門才完成,手續也很繁複,因為始終沒有團體有過這樣的申請,除了八九年民運外,這個地方都由政府管理,民間團體不知道申請的難度,但當時也沒想太多,想做就去申請。

我記得我們曾討論過在正規劇場上演,但一想到要演的是《伊狄帕斯王》,我們就覺得背景在大三巴最適合。這與當時的經驗和年紀也有關係,就是抱著凡事嘗試的心態,大家都有決心的時候就不會自設太多的障礙,其實申請的每一關都是難的,但就是一關一關地過,申請時也有很多場地的限制,例如導演想用劇場燈但有難度,停泊的貨車地點也要事先申請,而且我們的人數眾多,演員連工作人員幾十人。申請好不容易終於通過了,卻說因為公共地方不能賣票,但我們沒有收入,最後我們沒有售票,只為做戲。

S:當時舞臺範圍在哪裡?

冬:大三巴前的空地,下半場在石級上的空地,觀眾在石級下觀賞。這齣戲基本上是按復古的方向進行,在牌坊的兩邊放滿火盤。

S:火盤可能涉及安全問題?

冬:對啊,所以知道我們會放火盤後也作了許多處理,行人道也重新安排,也要安排工作人員駐守。

S:還遇到甚麼困難?

冬:排練方面也有困難,因為不能封場排練;我們也試過沒有通知當局下拍攝劇照,很多遊客圍在旁來拍我們,很觸目,警察看到後上前問及情況,我們也只好不斷解釋。

S:演出時是清場的?

冬:演出時是清場的,但我記得有一個觀眾不理會演出,一定要經過演區的範圍;也有一隻小狗在演出時走上石級和演員對望,觀眾就覺得很好看。這些畫面都很有趣,環境劇場就是如此。

S:現在申請大三巴做表演場地應該很困難了。

冬:難了,現在那麼多遊客,並且以吸引遊客為主。我記得拍劇照那天都有許多遊客的,但那種多是正常的多,不是擁塞的情況。

 

《巴士奇遇結良緣》,1999年

冬:其實我做這樣的角色也有跡可尋的,訪問一開始已說我童年時是「街童」,所以本身已潛在喜歡遊蕩的性格,所以我也熱衷於參與《伊狄帕斯王》、《水井情緣》等環境劇場,這與自身性格很契合。雖然之前都活躍於戲劇界,做不同的崗位,但負責的環境劇場不算多,直至遇到《巴士奇遇結良緣》,當時沒想那麼多,只覺得好玩,有人覺得《巴》使用的環境其實沒甚麼特別,之前也有劇團在香港的叮叮(電車)裡演戲,但我覺得不是的。當年我們使用的是新福利巴士公司的3號巴士,觀眾席設在車座位裡,演員在車內中間通道上演戲,演出期間巴士不斷行駛,我是站在司機旁與他溝通的工作人員,會調整他的車速和路線,當時交通還未太擠塞,司機還可以控制他的車速。

S:這樣時間也不會很久吧?

冬:都要一個小時,路線經過荷蘭園、提督馬路、紅街市、媽閣,入皇朝,再到綜藝二館,演員會按照沿途經過的地點來敍述自己相關的記憶,例如有演員會講及龍華茶樓,敍述以前小時爸爸會帶他吃甚麼,有些會說他們初戀的地方等,除了這些小記憶外,劇也會說一些在巴士上發生的奇事,例如一些身體接觸上的誤會等。在他們說這些記憶的時候,觀眾也從車窗望出去,劇中安排了一個坐在窗邊的婆婆角色,全程沒有發聲,只是望著窗外凝思,最後她在荷蘭園附近下了車,這個角色有別與其他有語言(台詞對白)的演員,反而給了觀眾許多思考的空間。

當時只有我偶爾可以轉頭去拍照,沒有太多相片記錄,導演大鳥(許國權)也在場操控音樂,再加上幾個演員就是製作團隊了。

 

《水井情緣》,2001年

S:2000年,你和林偉彤創作了你第一部環境劇場作品《水井情緣》,可以介紹一下嗎?

冬:是澳門藝術節的作品,我編劇,林偉彤任導演,在3月18及19日上演,因為是第一次做創作,所以上演的日子都記得很清楚。這是當年澳門藝術節的其中一個節目《看得見的城市》中的子節目,主題是懷舊,整個節目在澳門的各個舊區進行,終點在婆仔屋,《水井情緣》是其中一站,在雀仔園。

創作前看了不少澳門故事的書,大部份由葡人撰寫,我不知道這些故事的真確性,涉及井的傳說常常是鬼故事,當時看了一本由葡人撰寫的書籍《旗袍》,從中也激發到我對雀仔園水井的故事靈感。

我找了一些當地的街坊傾談,一些已搬離該區的婆婆向我憶述以前在雀仔園的生活,她們說的都不是書裡的歷史,但回憶起當時街坊街里融合相處的畫面,她們都說得很開心,對她們記憶最深的是井、街市、坐在橫街窄巷的咖啡檔櫈仔傾談的場面;因為我以前常去塔石球場打波,打完後就會到咖啡檔,所以她們一提及時我也很有印象,當然她們所說的是更久以前的場景。

後來我也走到「水荷雀街坊會」,和裡面的阿伯阿婆傾談,同時我也找了許多歷史資料,發覺自己很喜歡這區。以前這區有很多的蕉樹,我創作的故事男女主角就住在這裡,街道隔著牆和蕉樹,有天男主角跨過了牆認識了女主角,他們就此相識,創作了這樣的一個愛情故事。分了上下集,發生在五六十年代的澳門。

S:觀眾坐在哪裡?

冬:在雀仔園羅憲新街水坑尾天橋的路中是一段段的石級路,觀眾就坐在石級上。

S:當時觀眾沿著指定路線觀看的反應如何?

冬:因為我們都忙於綵排和演出,沒有時間去留意其他地點的節目。我們早上至下午六時都需在演出地點,未演出前會在那裡拍照化妝,拍一些「全家福」,當時雀仔園還有很古舊的房屋,現在不少已拆卸;我們穿著戲服在門前拍照,真的很像舊時的人,我們甚至放了一些帆布床在街上,演員就在那裡休息。演員的孩子也來到現場,在閒時就和他們玩傳統遊戲,如「踩嘜仔」和「跳大繩」,很多人經過都和我們拍照。

 

《背囊裡不停的鐘》,2001 年

S:2001年藝穗節裡,你創作的《背囊裡不停的鐘》,內容和過程是怎樣?

冬:這次團隊的名字叫「鄭冬 & Friends」,以我個人角度出發,主要是以我的旅行為創作主題,但我也想加入周邊朋友對此的看法,所以我就邀請了他們參與。這次選用的形式其實是我一直很想做的,我們各自演繹自己想做的表演,觀眾觀看後按他們的感覺去付錢,我計劃從營地街市附近的廟宇開始,先安排各自的表演。我們私底下比拼誰能令觀眾給最多的錢,我設計自己的故事,掛了一個牌寫著「澳門故事,一元一段」,引著觀眾多投硬幣我就繼續說故事,阿彤(林偉彤)則跳舞,莫愛玲則被觀眾觸碰肚子就「咪嘴」唱歌,盧惠儀讓人一元拔一條白頭髮。第一晚的收入不好,我和阿彤立即改變(表演內容),我改成說「澳門愛情故事」,根據我所知的真人真事來改編,其實很片段式的,但即時整理成較完整的故事,反應就相當好了;阿彤則改成跳世界舞,其實也是取每個國家特色舞的一段,但用了很多道具。我覺得很好玩,很考驗即時反應,是我最喜歡的部份。

完成各自表演以後,我們帶領觀眾到營地中心的頂層,在通往頂層的電梯上我們也會說一些故事,到頂樓後,我開始從背囊說起我第一次的旅行;事實上我本來是想在燈塔演的,但當時我沒有想到怎樣處理技術的問題,覺得這個場地比較好處理,這個場周圍都是玻璃,可以讓觀眾看到澳門環境的變化;我講起童年的回憶和澳門生活的片段,朋友們也會說起一些很個人的經歷,最後我就會給觀眾斟白酒、葡萄酒,再和他們說一些旅行的故事。

對於我來說,這次最「環境」的部份是玻璃窗眺望,當時頂樓還未封,中間全打通的,可以超過180度去看澳門的景物,但是只是我的個人感覺,觀眾未必察覺到。當時很想用這個環境作為切入點,來說城市環境的變化。

S:當時從那個位置去看,澳門環境最大的變化是什麼?

冬:其實看出去也沒有很高的樓,但五層的樓房已擋了大炮台,身處的營地中心是四層樓;我記得以前我家是三層樓高的樓,我們能看到大炮台上的遊客,這是最大改變。而且我望下去可以看到營地街市和行人,我本身很喜歡這個環境,我覺得這是城市心臟的生活,是我對這個環境最直接的感受。

如何讓創作切入有感觸的環境,往往是完成一個創作以後才能想到的,如果當時不做的話,你又沒有了這個經驗。

 

S:完了這兩部創作以後,你多參與監製、統籌等幕後角色,我看到你與石頭公社的合作是較多的。

冬:對,與他們的合作多是在藝穗節,與他們合作較多的原因可能也是由於他們做了很多關於環境的劇場,我個人對這主題是較喜歡的,所以較容易走在一起。正規劇場在技術上有較固定的配搭,但環境劇場則較多變化,比較好玩;每次使用不同環境時,就會想到為何以前沒有發現到?以前是怎樣?是否周邊的事物已不同?這樣的問題是很自然出現在腦海裡,這是我喜歡走環境劇場的原因,我也會拿著相機趁機拍照。

S:以你參與的幾部石頭創作為例,有沒有你上述的感受?(《聽風的卡夫卡》(2005-2009)、《CREB反應結合蛋白》(2007)、《南灣湖的金魚缸之盛世危言》 (2009))

 

《聽風的卡夫卡》,2001年

冬:《聽風的卡夫卡》是在澳門文化中心裡面演出,顧及的主要是如何呈現人與環境的主題,文化中心外的娛樂場和酒店林立。

 

《CREB反應結合蛋白》,2007年

《CREB反應結合蛋白》是藝穗節的節目,有時緣份就是這樣,我跟主辦單位民署說仍想跟環境劇場,就跟了這齣劇;由於演出場地是天台,於是我們事前要到處找適合的天台,他們原意是想找兩個能對望的天台,觀眾站在其中一個天台能看到對面天台的演出,但是較難的,於是我和阿J(李銳俊)找了很多個天台,我記得第一次是到黑鬼山上,俯瞰到北區一大片的天台屋,其實很少機會特意走上山去看景,但從高處可以看到北區有多少的天台有僭建,有多少是晾滿衣服,有多少是整理得妥當能享受的天台,從中能看到人們的生活,會很自然地一個個天台去欣賞,就算沒人的天台都很好看。

我覺得幫環境劇場找適合的地方是一趟旅程,在創作人的角度這是一趟創作旅程,但對於我則是在澳門遊蕩的旅程,我會為他們的創作主題而遊蕩。找到喜歡的天台不太難,但要地方能借出來做演出就比較難,最後我們把能借能演的天台做了列表篩選,因為創作團體需擺放演員創作的裝置作品,觀眾要入來參觀,所以必須找比較大的天台,最後我們找到了曉角劇社和慕拉士馬路附近的兩個大天台,以及在媽閣附近的小天台。

演出時演出團體把觀眾分了兩批,安排了兩部接駁巴士讓兩隊在不同時間參觀,以免同一時間觀眾太多,過程都有兩個小時。

 

《南灣湖的金魚缸之盛世危言》 ,2009年

S:聽說這場演出的場地和道具的安排上較有難度,可否介紹一下?

冬:當年我在藝穗的工作不是監製,是專門跟進已安排的演出,屬於節目主任的工作,需幫助劇團去尋找和協調場地,了解他們的需要。

南灣湖是龍舟會練習的地方,也是學員經常出入的地方,所以需先經他們同意後才能使用,同時也要經民署同意;另外,由於創作者(吳方洲)需要把六艘艇放在湖中,但不是龍舟,所以也要向港務局申請。我們也要自行向船家租艇,這個旅程挺有趣的,我與創作人到了十六號碼頭和船家商議好租船的事,由於在演出日清早就要把艇吊入湖中,但不可隨便找吊機車,必須找專業有經驗的公司,在找他們之前,還需手持港務局的批文,同時,吊船的過程也驚動到交通當局,要向他們申請。

真正去到吊船的時候,其實挺有「氣勢」的,因為在碼頭經貨車把六艘船運往湖,以及下湖的過程中,船家一直要坐在船上的,但我看到船家一直也很鎮定,原來他們說有時候拍攝也是這樣處理的,他們已有經驗。

這齣劇分了兩個部份,一是南灣湖,一是金魚缸,金魚缸方面,創作者很想找一個玻璃的演出場地,觀眾在街上可透過玻璃看到室內的表演,這個場地是難找的,找商店的話我們又不夠經費,最後找到三巴藝門的場地贊助,雖然他們正做展覽,但由外街望進去也可以很通透。演員由中午12點至晚上12點的 十二個小時內,身體都在伸展的狀態。南灣湖那邊則在下午6點開始,觀眾可以隨意找地方看,坐在地上或站著看。

S:聽說在南灣湖的表演觀看人數不多。

冬:是的,可能創作人都沒有過多考量,他最主要是想到場地是否適合他的創作。他的創作需用到船和水,所以我們首先想到人工湖,也考慮到他的創作主題與澳門環境的變化有關,而南灣湖的背後就是對面的娛樂場,所以選擇了這裡。雖然整場演出都沒有語言,但創作人選擇在傍晚時份開始,只要觀眾看到背景的娛樂場亮燈,就會直接感受到創作者想表達的主題;隨著天色昏暗,賭場的燈光愈來愈閃耀,就讓觀眾自行去思考環境變化的主題。這是我作為工作人員同時也是觀眾的看法。

 

《冇水流蓮》,2009年

S:《冇水流蓮》則是你與足跡的合作,可否介紹一下創作過程?

冬:《冇水流蓮》是在新橋區的演出,希望能讓觀眾穿街過巷去留意身邊的事物,最後停留做演出的是在永樂戲院的天台,這齣環境劇場的原劇場是在牛房演出的,但現在真正放到新橋區裡,不能單是表述,而是讓觀眾一起參與演出。所以難度首先在借場方面,因為永樂的天台是從來沒有開放做演出的,要和他們負責人商談,不過事實上也不是太大難度;另一方面,必須事前不斷來回走過新橋的街道,而我也是負責做街道的遊戲設計,其實之前我已做了一個給外地遊客認識街道遊戲的指南,但要放在演出的話就要刪減許多,而且我也要和創作人好好協商,顧及觀眾的觀感及安全。

當年街坊都挺配合的,但若現在再次演出的話可能沒那麼順利,可能是民署對檔攤的擺放有了要求,現在只要你拿著筆記本去記錄的話,他們都會很敏感,以為你是記者或政府的人,可能不太融洽。

S:你自身對新橋區的了解多嗎?

冬:我不可以說多,但我熟悉他們的街巷,我學會踩單車以後,常到處走。現在新橋的變化也很大的,以前新橋有很多舊式的石仔路,有些舊式的酒樓,有一間叫「人人茶樓」,有很多人會去那裡「打雀」,有少許賭博成份,但也是愛雀之人的樂趣。

 

《漂流者之屋》,2011年

S:後來2011年的《漂流者之屋》呢?

冬:這是鄭家大屋修葺開放後第一個演出。

S:你自身對鄭家大屋有沒有甚麼回憶?

S:當演出時你再踏入重修後的鄭家大屋,有什麼感覺?

冬:我覺得也算重修得好,內裡還保留舊貌,例如牆面不會完全塗白,刻意保留了灰灰黑黑比較舊的顏色。

S:當它開放給劇場使用的時候,空間上的使用是怎樣?有沒有甚麼限制或難度?

冬:我的角色是監製,我比較需要知道導演想如何走位,事前主辦單位也已跟我們說過一些地方,如樓上可承受的觀眾數量,我們最終沒有使用樓上區域,但有一幕演員需開窗坐在窗框上,以及一些走位一定要用到樓上。鄭家大屋有趣的地方是內裡四通八達,有些通道也很有趣,例如有一條通道被四條木柱所隔,我們如果瘦一點的話也可以走過去,這些空間對於我們來說也很好用。基本上整個空間都開放給我們,只有少部份因還在條葺未能開放,但若我們需進入一些空間安排道具的話,主辦方也會開放給我們,這方面我們合作得相當好,當時導演基本上所有空間都有使用,例如其中的水巷也是創作人很想使用的。

我除了要知道他們走位以外,因為始終是舊房,我也要留意樓級的安全性,以及通道的暢通等等,考慮我們的演出會否對建築物造成破壞,剛才也提及有演員需坐在窗邊,也要考慮這個動作的安全性。當然,環境劇場一定要考慮天氣問題,考慮是否會下雨,這也是導演頭痛的問題。

S:演出時有否下雨?

冬:我們排練時已遇下雨,真正演出時也有下雨,而五月時份的雨也沒甚麼預兆的,突然落下,幸好主辦單位派發雨傘,我還記得是橙色的雨傘,觀眾一開時就像一片橙色的天空一樣。

 

《蘭陵王》,2002年

S:在你其他接觸過的環境劇場裡,有沒有像以上這些比較難忘的臨時應變的情況?

因為導演希望使用原堡壘的建築,所以佈景設計搭了一個竹棚圍著,導演也需要一個水池,所以就在棚裡搭了一個鐵造的水池,在花叢裡搭了一個觀眾席,可坐二百個觀眾,他們後面就是海,當時的景象大概是這樣,現在當然很不同,每一次我再回到那裡都會想起(當時的情景)。

我最難忘的是預演時堡壘頂處上著火,其中一個道具火盆燒穿了底,燒到下面的木架裡,當時我們很害怕,立刻叫演員全部出來,但火也燒得很大,我們很害怕會損害到這座文物堡壘,大家就只可以全力搶救,最後幸好火被及時撲滅。

自始以後,我很注意安全問題,尤其說到火方面,我會很詳細了解運用的方法,很注意這方面。

 

有關環境劇場的整體看法

 

S:你認為環境劇場在澳門出現的原因是甚麼?

冬:首先正規劇場不多,而且澳門有很多地方,就算是一個地盤,在內裡已搬空,但外牆還破落的時候,我從縫隙中看到裡面的頹垣敗瓦時,就覺得若能上演一齣戲劇的話,真是十分有味道。我常去到一些地方都會有劇場的想像,這可能也是因不夠劇場而引起的。但後來是有不同了,當藝穗節引入了一些外國的節目後,因為在外國有時不是因為沒有正規場地,而是某些環境比較適合他們的演出,或因環境而特定創作,當他們到了澳門也會運用現存的景物做創作,演出和景物發生了關係,作為觀眾會覺得很好看,當然作為創作者需經深度的設計,也要運用大量人手完成。

但環境劇場的自由自在也是另一種體會,當環境與創作人和觀眾發生關係的時候,也就產生了有趣的變化。

S:它與澳門環境的變化是否有關係呢?

冬:也有一定的關係,因為有了變化,很想留住回憶,所以很想做環境劇場,並不斷嘗試,很想透過環境來告訴觀眾,這裡曾是怎樣,現在是這樣,但並不知道未來會變成怎樣。

S:這二十年來澳門環境劇場有何變化?

冬:我覺得變化反而愈來愈少,例如藝穗節裡,你不選用黑盒劇場的話,能開放所有的地方給你選擇,但從中我不覺得近兩年環境劇場是在發展。

S:你指的情況是主辦方沒有發展的意識?還是使用的場地沒有發展?

冬:我覺得是創作內容沒有發展,常常是因為可以使用某些場地而做戲,就算這個作品放在劇場裡也是同樣的做法,不會因為環境而有特別改變,而不是創作者自身很想去做環境劇場,並會影響其他劇場人和觀眾,這樣才會發展,但近兩年沒有看到這個情況。

S:你覺得環境劇場減少的原因是什麼?

冬:其實每年藝穗節都安排了在各種地方進行表演,我不是覺得這是刻意,但正規劇場裡已有硬件,創作人要的只是在這個箱子裡進行製作,但一說到環境劇場,就必須找到和環境怎樣發生關係的點,但現在似乎不多。若只是覺得正規劇場空間不夠,或只是好奇去用環境做劇場的話,是不能持續下去的。

S:在你的理解裡,甚麼是環境劇場?

冬:作為觀眾,就好像眼前的三棵樹,我已在訪問裡看了它們幾個小時,若這些樹間自始至終有人在上面來回走動,並有台詞,能通過樹的特質,如高矮來講及澳門與自然之間的關係,或澳門變化等主題,所有事都發生在樹與樹之間,那我覺得這樣便很好看,也很環境劇場。

S:你覺得澳門有潛力發展環境劇場嗎?

冬:有啊,我還覺得澳門有這方面的優勢。因為澳門有很多橫街窄巷,只要你安排得好不擾民的話,就可以使用,還有許多公共空間,如海邊、西灣湖、皇朝區的公園、觀音像、螺絲山、教堂前地、十六頭碼頭等,真的有很多美的地方,就算是現在周圍的角落(何東圖書館)都很適合。

S:你覺得劇場創作人如何推動環境劇場的發展?

冬:我又不覺得需要推動,畢竟創作是自由的選取,其實政府若能打開這方面的門提供協助,讓申請不那麼困難的話,就已經可以推動到。

 

鄭冬

照片由被訪者提供

鄭冬

自由身工作者。
「曉角劇社」社員。
喜泡咖啡遊山玩水遊蕩世界。
偏愛背起相機騎著單車為環境劇場尋找用地的街頭旅程。

記者/記錄:梁倩瑜(S)
訪問日期:2013年4月12日
訪問地點:何東圖書館